[叶all]是童话就该有个好结局-叶肖番外:人间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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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肖时钦记得,他曾经被问过一个特别尴尬的问题。
      年前的最后一场常规赛,大家打得都比较放松,归心似箭,从老板到他这战队队长都不想破坏过年气氛,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也几乎成了粉丝见面会。雷霆战队的随队女记者陈楚翘关心完选手们的春节计划,又兴致勃勃地问了预备下赛季出场的女队员戴妍琦,冷不丁道:“肖队这眼镜新换的哈?是度数又深了吗?影不影响训练打比赛?”
      陈楚翘是常年与俱乐部合作的口面记者,与他们这些选手不说朋友也算熟识,闲聊八卦是常有的事。肖时钦推了推眼镜,配合地跟着笑:“没有,前几天不小心把眼镜摔坏了,就换了一副。”
      “不会是故意摔的吧?”陈楚翘作吃惊状,“新眼镜更衬肖队的气质,看上去更帅了。”
      观众席上响应地掀起一片口哨声,在自家主场肖时钦可是很受欢迎的,粉丝力不亚于王杰希。选手席上戴妍琦唯恐天下不乱,跳到了座椅上,举着个手机就开拍他眼镜的特写。
      肖时钦只好又笑了笑。


      当了三年队长,面对媒体早已驾轻就熟,再有尴尬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表露。事情本身小得不能再小,可越是想忽略它,相关的念头越是纷至沓来,肖时钦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推了多少次眼镜,直到叶修诧异地抬头。
      “眼镜戴着不舒服?”
      “没有,挺好。”肖时钦又把镜架往上推了推,“今天被人问起来,还以为是我度数发展了。”
      他们坐在离比赛场地不远的一家面馆里,临近年关,街道上冷清与热闹并存,四处是下拉锁死的卷帘门,置办年货的人流车流却挤得水泄不通。远处零星传来鞭炮的声响,路人一个个拎着大包小包,行色匆匆,年还没到,年的味道是越来越浓了。
      嘉世的队员包括苏沐橙都先回了宾馆,雷霆的干脆直接回俱乐部打包起行李来,能早回家一天是一天,只有他们两个人还在外面闲坐。


      “你近视多少度来着?”
      “你不是知道吗?”
      “我只负责挑镜框,又没跟着你去验光。”叶修耸了耸肩。
      “跟以前差不多,不过本来就深,高中毕业就有五百多度。”
      “我试试。”叶修伸手从他鼻梁上拿走眼镜,自己戴上,立刻就摘下来,“感谢爹妈的遗传基因……你那什么表情,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,你弄近视就算了,还拿它翻白眼。”


      “你几号走?”肖时钦问道,接过眼镜时不着痕迹的收回手,汗湿的手心在裤子上擦了擦。
      “走什么走?”
      “回家过年。”
      “过什么过,我为什么今年回不去,都是因为你啊。”叶修指责他,“输了比赛,哪还有脸回家过年?”
      肖时钦无语,这人说的真像那么回事似的。
      “你家里……”
      “还是那样。”
      肖时钦张开嘴想说话,犹豫一下,没继续这个话题:“家里春节时好像要来H市旅游,到时候我来找你?”
      他被自己吓了一跳,刚才有一瞬间,差点就脱口而出“你来我家过年吧”。


      叶修探在窗户边正抽烟,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      “行啊!”他说。
      烟雾缭绕中他脸上并没什么表情,那一眼也不像含有深长的意味,肖时钦镇定地回视他,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蔓延在寂静里,无需言语,两个人都感觉到了那分异样。
      其实如果是很好的朋友,家里不方便,偶尔去对方家过一次年并不突兀,那句话本不该说不出口。


      他和叶秋之间,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?
      肖时钦也弄不清这算是个什么局面,曾经逃避地拒绝深想,也曾想不如一切顺其自然,让时间说话,有时候又会不甘和混乱。他是个井井有条的精细人,凡事规划在前,不像张新杰那样过分严谨,但也不习惯这种一团暧昧的混沌,无所定义也无从下手。
      他猜测叶秋不会享受这种暧昧或刻意保持这样的距离,可又害怕他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。


      “小肖。”叶修突然叫他,“你们胜微草那盘,方学才一个弧光闪之后紧跟着疾空踏,是想把王杰希逼下来,还是纯粹多一个人缠住他?”
      他没提嘉世刚刚输给雷霆的比赛,4:6的比分乍看差距不大,但两个人都清楚地明白,团队战进入到高节奏犬牙交错的协同对攻后,嘉世不说乱成一团,也是节奏割裂各自为战。除了沐雨橙风一直和一叶之秋保持着紧密的配合,治疗不功不过,其他人在肖时钦眼里根本是乱打,他闭着眼睛都输不出去。
      而雷霆战胜常规赛积分榜首的微草就很惊险很有技术含量了,形势一波三折,跌宕起伏,罕见的出现了团战最后只剩一人的惨烈情景。赛后有评论员吐槽,肖时钦不仅是把战术掰开了揉碎了往死里抠,他连血量都算计到小数点后两位,比奸商还抠门,比卖保健品还有耐心,硬是用反复的拉锯拖死了微草。
      “就是多一个人缠住他,”肖时钦实话实说,“想把魔术师逼下来,光靠学才和我可不够,当时想的就是尽可能的牵制。”
      “你太保守了。”叶修说道,“不是说这盘比赛有问题,指挥很精彩,采取的战术思路也对头,是你的整体观念,或者说是一种战术气质……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?”


      肖时钦当然能理解,叶修经常把“一个职业要有自己的职业气质”类似的话挂在嘴边,与他在操作上朴实无华的风格不同,在大的方面,叶修是很注重这些“虚”的东西的,平时也更看重那些能打出自己风格特色,有独特气质的新人。
      当初的他应该也算一个吧?不过第四赛季群星璀璨,黄金一代中,他称得上出挑,却无论如何也不算顶尖。
      肖时钦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又露出了什么神色,叶修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      “在这个职业圈子里,技术与清醒的头脑,决定你的下限,心气有多高,决定的却是你的上限。”叶修说,“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,这句话太极端,因为有些人确实不适合当老大,把他们放在辅佐者或执行者的位置上,他们能干得更出色。但是你不属于这一类,你是天生的指挥,也是天生的队长。”


      叶秋……有这么夸过别人吗?对新人他是鼓励称赞居多,对熟人老手可就以嘲讽为主了。肖时钦有些恍惚,受赞扬有时候比受责骂都令人窘迫,何况是出自叶修口中,联盟第一位战术大师,真正的天生的队长。
      他推了推眼镜,匆忙转移了话题,叶修笑笑,也没再多说。
      嘉世的飞机是红眼航班,年关机票紧张,最后一场比赛也不用担心选手累着。两个人谁也不急着回去,吃完饭就在街上乱逛,各大商场都在搞活动,直接把摊子铺到了人行道上,大红大黄,包装鲜亮的礼盒堆得一摞一摞,像人海里的灯塔。肖时钦随手买了两盒提着,正想转过头跟叶修说话,身后砰的一声,一朵烟花在近处炸开,紧接着又是砰砰几声,红紫金绿的烟花接连上了天,光屑泼雨一样从空中洒下来,人们纷纷躲避。
      “太闹腾了。”肖时钦感慨道,“小时候天天都盼过年,反而是长大了,越觉得过年没什么意思。”


      “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。”叶修说。
      “啊?”
      “荣耀有新年活动呀!别告诉我你没注意到。”叶修说,“今年不抢红包,改抢爆竹了,你玩不玩?”
      肖时钦又一次无语,线上活动,那都是公会的活,他们玩叫闲得蛋疼。职业选手一年到头扑在电脑前,到春节都是要好好陪家人几天,走亲访友的,可没空凑这个热闹。
      叶秋……他是一个人过年吗?


      “你想想,一大家子亲戚坐在一块闹哄哄,熟不熟的都来吵,说不定还要问你有没有女朋友,给你介绍对象,还不够烦的。”叶修循循善诱,“所以不如来参加新年活动?前十名还有实体奖品,包邮哦亲。”
      “谢谢,我还年轻。”肖时钦不客气地回道。
      如果不是打职业比赛,他这个年纪可能还没走出校门,的确可称风华正茂。叶修看着他的侧脸,走神了一刻。
      就是他自己,二十四岁在职业选手里接近职业生涯的后期,但也还远未到需要退役的年龄,电视报纸上,斗神老矣的言论却已经渐嚣尘上。这一霎油然而生的沧桑感,让叶修也有几分感叹。


      “要不然,前辈到我家过年怎么样?”这句话真出口时,比想象中来得顺畅。
      叶修笑了笑:“不了,我还要陪沐橙。”
      “她也不回家?”
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  肖时钦没有多问,尽管红透整个圈子,苏沐橙的家庭关系始终没有被粉丝八出来,有人信誓旦旦称她背景很深,也有人猜她和家里关系不好,还有小道消息说她是孤儿,和嘉世老板认识很早,说不定早就被包养了什么的。这种言论太过恶意,圈子里的人一向嗤之以鼻。
      “别操心了,我要想回去,早就回了。”叶修揉了把肖时钦的头发,“家那边过年没什么意思,客人一大堆,还要听一耳朵批判教育,过年是放松的,又不是找虐的。”
      “年就是过个热闹有气氛,亲戚扎堆是挺烦,一旦冷清下来又会不习惯吧。”肖时钦说的中肯,实际他也有同感。


      就像俱乐部的年终总结报告,一年下来,也到了该计算收成评判得失的时候,无形的审视无处不在,在家长里短的关心中,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中,好像没有在适当的年龄做适当的事,就是虚度了光阴枉费了人生,没有在坐标上立住那个点。人们总结完自己,再热心地总结别人,事业红火的语重心长地告诫晚辈,儿孙满堂的催一催别人家孩子,反刍自己阶段完满的快意。
      肖时钦太熟悉这个套路,在他真正开始挣职业选手的工资前,过年回家感受的就是这样的氛围。




      tbc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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