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综武侠]百年江湖(9)

      9


      张无忌循着记号一路寻去,这一带已入沙漠,万里层云漫卷而下,广漠无边无际,景色十分荒凉。行出十余里,沙地由深黄渐转灰黑,前方现出冈峦之影,两列峭壁呈雁翅排开,岩石乌黑发亮,宛如刀削斧凿而成,中间一条羊肠小道。沙漠中日照甚是炎热,峭壁间却处处积有残雪,黑白错映,蔚为奇丽。张无忌驰马至此,仰观头顶一线天光,两侧巨岩壁立千仞,暗道:“这里想必就是一线峡,如此险峻,倒是一处用兵冲要之地。”


      过了一线峡,在一块背风的岩石下胡乱歇了一晚,人马相依而眠,白天赶了几个时辰路,戈壁由黑转黄,深黄渐转浅黄,又入了沙漠。暗记至此已不易辨认,但黄沙上马匹骆驼的蹄印、人的脚印渐渐多起来,又捡到一截浅红绸的衣带,认出是朱九真系衣所用,不致迷失方向。入夜时分,前方沙丘之侧忽然亮起一个火堆,张无忌远远望见火堆旁似有许多人影,不敢仓促靠近,放开马缰,从沙丘另一侧绕行在前,将身子半埋在沙坑中窥探。


      火堆左近,男男女女约有四五十人,有人堆沙为灶,埋锅做饭,有人手持长剑,四下警戒,张无忌认出何太冲、苏习之等故人,轻吁一口气,心想果然是昆仑派在此露宿。此前朱九真和他探讨,二人均觉六大派围剿明教,沿途可分进合击,但到明教总坛附近,势必要在某地会齐人手,齐心合力一鼓而进,只要寻到其中一派,其余几派当不难找。


      少林、武当、昆仑、峨眉、崆峒、华山六派中,又数昆仑派独占地利, 距离总坛也是最近,何太冲、班淑娴率领一干精英弟子,当先到达会合地点,在一线峡便驻扎了七八日。每日除扫荡周遭明教教众外,也派出人手四方联络,接应各处赶来的正派队伍。前日武当五侠并派中三十余人,少林派空字辈三大神僧并派中百余人已到一线峡,崆峒、华山、峨眉三派却迟迟不至,几名首脑人物会同商议,定下由六侠殷梨亭、七侠莫声谷及武当三代弟子宋青书,以及少林派中圆字辈数位僧人,沿路折回接应同道,余人分头剿灭明教人马,四面缓缓合围,最终逼上光明顶,拔除明教的总坛根基。


      张无忌扫视人群,见最外沿一人背影婀娜,帷帽上的绛纱随风掀动,长发以缕金菩提叶扣住,垂向背心,正是朱九真,詹春坐在她左侧。他正想着:“不知真姊身子好些没有。”班淑娴突然重重哼了一声,冷冷道:“明日便要接战,老鬼,你教训教训这帮没用的弟子罢,再有远志那般脓包的,一个不饶。”她在派中积威甚重,一开口,火堆旁众人登时噤若寒蝉。


      昆仑派近日也与明教接过几战,初始剑阵建功,斩杀了不少敌人,待到与洪水旗一遇,昆仑派竟吃了个大亏,三名弟子丧生,另有五名弟子身上沾到洪水旗教众喷筒中的毒水,肌肤烂穿,腐蚀见骨,辗转呼号不已,只得另派人手护其回返。何太冲道:“派些弟子回去,未必不好,六派中唯有我昆仑离明教最近,万一贼子绕后偷袭,倒不无可虑……”班淑娴喝道:“一派胡言!咱们这大队人马要是败了,你我都死了,你道三圣坳能守住么?”


      何太冲虽畏妻如虎,被妻子当众如此数说,也觉面上挂不住,缓缓说道:“众弟子听令。”诸人即刻停下手中之事,躬身静待吩咐。何太冲道:“各人此行,务必勠力同心,奋勇向前,诛除魔贼,扬我昆仑派的威风,其余恩怨暂且放下,不可叫同道看轻。”众人齐声答应,何太冲又道:“但遇上厉害之极的敌人,也莫要一味蛮打拼命,可向各派好手求援,谨记结成剑阵,切莫落单。”


      詹春问道:“师父,倘若再遇到这些洪水旗的妖人呢?”何太冲脸上一僵,道:“毒水虽然厉害,也不是无法可破,躲不过便避其锋芒,待其毒水耗尽,对付不难,或者以暗器射落他们的水筒。”环顾一众弟子,又道:“此行关乎我派存亡,千万小心,若是魔教覆灭,昆仑派从此十不存一,我亦无面目见历代祖师于地下。”


      朱九真心中,却想起原书中峨嵋派远征明教,灭绝师太说的一句话:“人孰无死?只须留下子孙血脉,其家便是死了千人百人,仍能兴旺。最怕是你们都死了,老尼却孤零零地活着。”不知为何,这一段她记得十分清晰,下面一句话是:“但纵是如此,亦不足惜。百年之前,世上又有甚么峨嵋派?只须大伙儿轰轰烈烈地死战一场,峨嵋派就是一举覆灭,又岂足道哉?”


      朱九真叹了口气,心道:“同是一派掌门,这位铁琴先生和那位脾气又臭又硬的师太比起来,就差了点儿气势了。不过有这样破釜沉舟除恶务尽的气势,何不用在抗元上?民族大仇,还比不过正邪恩怨么?抑或是她念念不忘于杨逍……咳,快住脑……”


      她仰头望着夜空明月,突见西北角的天空中升起一道黄色流焰,紧跟着一道红色流焰也升腾上天。许多昆仑派弟子跃起身来,叫道:“是崆峒派和华山派!”“看信号两派是在一起,怎会同时求援?”何太冲手一挥,昆仑派留下几人收拾地上行囊,大队人马均向火焰升起处疾奔而去。


     大漠平旷,火焰升起处相隔足有二十余里,各人轻功高下,须臾便显了出来。何太冲、班淑娴并肩居首,随后是西华子卫四娘等年长弟子,詹春、苏习之等年轻弟子落在最后。班淑娴见朱九真奔行奇速,身法轻灵,虽始终落后自己夫妇三步,但呼吸悠长,分明行有余力,不由暗暗称奇:“朱长龄和武烈我识得,他们可没这等身手,这女娃子是向谁学的武功?”她原本对朱九真弃父离家、与人私奔颇存轻鄙,对她冷冷地不大理睬,这时却存下盘问之心,暗想她若是私下结交了邪道妖人,便绝不能让她跟着昆仑派的队伍。


      众人奔不多时,便听见兵刃交击声、惨呼声、呼斥声越来越响,令人心中悚然,奔到近前,见殊死搏杀的竟有数百人,场中三队人马,一队头裹白布,一队头缠红巾,一队包的却是黑巾,正是曾接过阵的洪水旗教众,几名昆仑派弟子脸色发白,身子微微颤抖。三队人马与对面百余人混战成一团,人数颇占上风,但这百余人乃是崆峒、华山两派中精萃之士,个个功夫不弱,二十余名使刀好手更结成简易阵势,相互援护,一时也不易败退。


      何太冲叫道:“是魔教锐金、洪水、烈火三旗,大家结起剑阵。”华山派诸人中一名高挑老者挺刀跃出,叫道:“昆仑派的朋友们,快来帮把手,他娘的崆峒派几个老儿要糟!”呼呼两刀,砍中一人肩背,与一名使判官笔的汉子交了一招。崆峒五老中的常敬之怒道:“他奶奶的,你才要糟!啊哟……”他一拳打得一条大汉委顿在地,左腿也中了一棍,虽及时退步卸力,也已痛入骨髓,忙回身使开“七伤拳”拳招,与烈火旗的两名高手斗得难解难分。


      何太冲右手一挥,昆仑派弟子当即冲入,五人一组,各挺刀剑对敌,不及凑足五人的便两两为伍,同使正两仪剑法。他昆仑派素与崆峒派不睦,此时不得不加入战局,却也不愿支援崆峒,挑上锐金旗一队截击厮杀。朱九真知道昆仑派有一门绝学名为寒梅剑阵,须五人同使,十分精妙,之前只知其形,从未当面见识过,本欲借机一观,然而现场血肉横飞,每每一两息之间,便有数人尸横就地,端的惨烈无比,她一颗心怦怦乱跳,竟不敢多看。


      忽闻西北角哨声尖锐,远处沙尘飞扬,显有大队人马开来,场内厮杀众人心中均各戒备。哨声渐近,只见来的是三队陌生人马,行列整齐,人人身着白袍,每队人马数量皆不在三旗之下。华山、昆仑等诸人均暗暗叫苦:“大事去矣!”哪知这三队人马来至数十丈近处,派出几名白袍人查探情况,随后竟按兵不动,并不上前援助。


      张无忌尾随朱九真并昆仑派人来至,见此时已无人注意这边,现出身形,向朱九真道:“真姊,咱们走罢!”朱九真见他满脸不忍之色,知他心中难过,伸手握住他手,注目场外那三队人马,心道:“那好像是天鹰教的队伍,殷野王这里有过出场,嗯,他出场是为什么来着?”


      突然听到一个女子尖声大叫:“师姊,留神!”朱九真认出是詹春的声音,急扭头一望,但见卫四娘满脸血污,肩头背脊,各插一柄短刀,护着詹春和另一名青年女弟子且战且退,她身后一人使的是势大力沉的狼牙棒,艺业惊人,砰砰砰接连三棒,便有两名昆仑派弟子脑浆迸裂,另一人躲得稍快,被狼牙棒砸中腰间,筋断骨折,一时不得便死,在地下不住惨呼。班淑娴长剑一摆,欲要过来救援,却给锐金旗掌旗副使吴劲草使开兵刃缠住,脱不得身。


      朱九真看书时感于张无忌幼年经历,深觉昆仑派上下尽多寡恩负义之辈,与詹春等人浅交则止,但当此之时,不能不救,身形一晃冲入圈子,一招“鸾翔凤翥”,向那使狼牙棒之人背心刺去。那人大喝一声,猛抢前两步,本已使老的狼牙棒贴地横扫,抡圆了朝后砸来,朱九真但觉恶风扑面,这一棒竟有鳌掷鲸吞之势,危急中手腕一抖,长剑贴上狼牙棒满是尖刺的侧面,借力一按,身子急向上跃,于间不容发之隙躲过这雷霆一击。


      这使狼牙棒之人正是锐金旗掌旗使庄铮。他第二棒跟着砸到,忽觉一缕指风从旁袭至,劲力温厚淳和,但其势沛然,无可抵御,急展身法闪避,只听嗤啦一响,衣襟上裂开一条大缝,肌肤上一阵炙热。举目望去,见发指的是一个满面灰土的少年。朱九真叫道:“且慢!我二人不是六大派的,只为救人,不与明教为敌。”一拉张无忌衣袖,向后跃开。


      庄铮一怔,哈哈笑道:“好极,二位身手俊得很,等杀尽此间贼子,庄某再来讨教。”狼牙棒一扬,又向人群中杀去。朱九真记得他原著中能力敌手无倚天剑的灭绝师太,实不愿平白与这等强敌厮杀,长吁一口气,扶着卫四娘退出战圈,将她交给张无忌疗治。詹春忽而惊呼:“九真!”朱九真立即向左一纵,只见一柄长刀青光闪闪,钉在沙中,回身一看,不远处七八个血人滚作一堆,都已气息奄奄,这刀不知是哪个垂死之人奋力掷出,她但凡躲得慢上半分,已遭利刃穿心之祸。


      天鹰教三队人马皆在观望,后来其中一队慢慢靠近战场,仅隔十余丈。队内一个少女原本背向而坐,远远听闻这一声“九真”,身子剧颤,回过头来。


      朱九真替卫四娘包扎好肩背伤处,想起方才那破空一刀,心有余悸,张无忌也给吓得脸上变色。其时他正低头验看卫四娘伤势,那一刀掷出又极是突兀,别说没瞧见,就算瞧见也阻拦不及。卫四娘喘了几口气,精力稍复,对朱九真道:“多谢两位援手,师父和诸同门还在苦斗,我和詹师妹还要上去相助。”她长剑已为庄铮狼牙棒砸断,从死人手里抽出一口利剑,詹春上前相扶,二女一同回返场中。


      张无忌幼时险遭崆峒派简捷、华山派薛公远等人毒手,对这些名门正派殊无好感,但见场上人人奋勇拼斗,同门相护,纵是伤者女流,亦悍战不退,倒也不禁佩服他们的气概。朱九真低声道:“别看啦,咱们救得一次两次,救不得十次八次。”张无忌道:“若能想个法儿,叫双方罢斗……”朱九真苦笑道:“这时人人杀红了眼,你上去喊破嗓子,也没人理你,只能等他们停手时再说。”


      只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道:“这位姊姊,我能不能和你说几句话?”二人同时回头,微微吃了一惊,盖因这少女音色娇柔,悦耳动听,一张脸却生得凹凹凸凸,黝黑浮肿,丑陋不堪,兼且双颊消瘦,容色憔悴。她一双大眼紧紧盯着朱九真,泪珠莹然,身后一左一右,站着两名僮仆打扮之人,各持单刀,隐隐有监押那少女之意。


      朱九真一怔之下,想起一个人来,看了张无忌一眼,问道:“姑娘姓甚名谁,找我有甚么话说?”那丑女凄然一笑,道:“我叫殷离,你叫我蛛儿罢。姊姊可是姓朱,闺名九真两个字的吗?”朱九真道:“正是。”殷离闻言,泪光盈盈的眼中射出喜悦的光彩,喃喃道:“天可怜见,叫我在死前得遇姊姊,我死也瞑目了。”


      朱九真大惑不解,书中殷离说要死前见“曾阿牛”一面,还有几分合理,自己与她素不相识,何以她这般激动?见她手臂下垂,甚是僵硬,分明给人点中了穴道,说道:“是这两个人欺侮你么?要不要帮你打倒他们?”殷离摇头道:“不,他们不过是我家的奴仆,我是给我爹爹捉了来的。”朱九真眉头一挑,看向天鹰教队伍,她只知殷野王其名,未见过其人,认不出哪个白袍人是她父亲。料想殷离没与张无忌在悬崖下相遇,没杀自己这个朱九真,自然也未得罪武烈、丁敏君、何太冲夫妇等诸人,没给峨嵋派带走,却落到父亲殷野王手里。


      张无忌心中一动,思及朱九真在舢板上所说,想道:“原来她便是我的表妹。怪不得她容貌虽丑,我看着她,总觉得她有点儿像我妈妈。”


      殷离续道:“我没几日好活了,爹爹很快便要杀我。姊姊,我不是来求你救命的,只求你告诉我一件事,我死也甘心。”朱九真好奇道:“甚么事?”殷离流下泪来,道:“无忌……他,他究竟是怎么‘粉身碎骨’?你曾说你苦救他而不得,你……你念他惨亡,不忍再与父母相见,他是不是给你父母逼死的?”语带哽咽,声音也已哑了。


      朱九真这一惊非小,殷离复述的几句话,明明便是自己书信中所留,书信与玉锁留在母亲妆台上,她又如何得见?一股凉气从脊梁上冒了下来,长剑出鞘,便要逼问于她。殷离身后二人踏前一步,单刀挺出,喝道:“休得放肆!”朱九真倒转剑柄,以剑代指,分点一人小腹,一人胸口玉堂、神封二穴,这一指点三穴的手法,正是一阳指的窍门精要,九阳功的威力发挥出来,指力一瞬已笼罩了二人胸腹诸多大穴。那二人殷无禄、殷无寿武功亦非泛泛,在她出手如电的一指下,竟无反击之力,身子齐齐定在当地。


      殷离恍如不觉,道:“姊姊,你搜一搜我怀中。”朱九真冷冷道:“好给你的毒蜘蛛咬,是不是?”殷离惨然一笑,勉力抬手到怀中掏摸,她双手穴道被点,从怀里扯出一块碎布,无力抓握,朱九真一把接住,果真是自己曾撕下的那片衣襟,上面墨迹早干,蝇头小字分毫无损。


      殷离轻轻道:“我不怪你,你肯违背父母救他,待他自是很好很好的了,他……他死前,很痛么?有没有留下甚么话?”朱九真长剑一振,剑尖嗡嗡颤动,喝道:“你从哪里拿到这信,快些回答。”殷离道:“我从令堂房中搜出来的,他们都说你们跌下悬崖去了,我不信,在武烈父女身上,朱长龄夫妇身上,都点了我的‘千蛛万毒手’……”


      朱九真眼前一黑,几欲昏晕,长剑疾往她胸口送去,当地一声,剑身为张无忌一指弹开,余劲不衰,带得她手腕一阵酸麻。朱九真大怒,厉声道:“你要和我作对么?”张无忌急道:“不是,你听我说……”朱九真不待他说完,一剑又朝殷离刺去,张无忌右肘轻撞,将殷离送出数尺,对她剑锋不闪不避。


      他若不出手相救,剑尖抵及殷离心口,朱九真自会收手,至多刺伤她些许皮肉,略施惩吓,决不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杀了她。他这一出手,朱九真登时气得一佛出世,二佛升天,她原就内息不调,大悲大怒之下,气息一窒,几要吐出血来。张无忌见她面色白得怕人,担心起来,慌忙道:“真姊,朱伯伯和武烈他们都是武学高手,殷姑娘一个人,就算偷袭,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们一举制住,这其中定有内情,咱们好好地问她。”


      三人说话之时,西方烟尘大作,数十人分三路掩至,这三路人马数量远不及场中三旗或天鹰教三队,僧俗参杂,七成以上皆是女子,在场外只停留一刻,便分从东、西、南三面杀入。东面人马领头的是一位老尼,白发萧疏,目如冷电,南面人马由一位中年尼姑率领,她身旁另有一位青年书生,口中呼喝指点八卦方位,西面人马带头的是个使剑的中年汉子。张无忌若非全副心神都在面前两个女子身上,瞧见这中年汉子,定要惊呼出声:“殷六叔!”


      朱九真一言不发,胸口起伏片刻,剑尖慢慢垂下。她不再看张无忌,双目凝视着殷离,道:“是金花婆婆带你来的,出手制住他们的也是金花婆婆,我说的可对?”张无忌听了她这几句冷森森的言语,心下一沉,说不出的害怕。殷离咬唇不答,朱九真冷笑道:“你想找张无忌,金花婆婆找的定是屠龙刀了,嘿嘿,我居然这也能忘……你两个只怕没那么快相信他死了,也不会甘心,说实话,你在我爹爹妈妈身上,点了几遍千蛛万毒手?”说到后面,声音情不自禁发颤。


      殷离颤声道:“七遍,我又七遍救他们活转来,朱姊姊,那时我没看到你这封书信,不知……不知你对他有恩,逼问出当年的事情,我只想一刀杀了那骗他害他的恶人……”朱九真道:“你杀了他们?”殷离道:“我没有,我想你待他这样好,他又这样……这样喜欢你,绝不愿杀了你的父母,就和婆婆求情,留他们一命。”朱九真道:“你这样好心?他喜欢了别个女子,你难道不该一指戳死他,一指戳死我,再一指戳死了你自己。”这句话她当初印象实在太深,脱口说了出来。


      殷离抚着自己手背上的疤痕,低声道:“我本来以为会是那样的,可是听到他的……死讯,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。他爱上别的女子也好,忘了我也好,我只求他能好好地活着。”


      朱九真道:“那敢情好,多谢你啦。”剑锋扬起,刺入她左边肩头。


      殷离痛得哼了一声,天鹰教那边应能看到此处情景,但始终无人前来。朱九真长剑从殷离肩头拔出,忽而又找了个角度重新刺入,张无忌口唇微动,终于没再阻止。朱九真二次拔出长剑,挥剑在她脸上划了一道,手腕轻抖,剑刺入她右边肩头,张无忌忍不住道:“真姊……”殷离死死咬着嘴唇,一声不吭。


      朱九真理也不理,抽剑出来,看了看剑尖鲜血,淡淡道:“好了,姓曾的小子,你给她包扎罢。”张无忌心惊不已,不知她是否还会挥剑折磨这少女,他初听到“千蛛万毒手”五个字,心中一寒,也猜测这阴毒指力点在身上,那必是极残忍极狠毒的酷刑,朱九真蓦然失态至此,乃是人之常情,但他天性慈悲,于他人痛苦常常能感同身受,殷离又是他的亲人,要他冷眼旁观她零碎受苦,实是于心不忍。


      殷离双肩脸颊,鲜血涔涔而下,衬得一张面容更是可怖,她神色凄楚,竟似全不在意。张无忌点了她几处穴道,血涌渐止,朱九真这几剑刺得不轻,幸而都是皮肉伤,未损筋骨,他轻手轻脚地给她敷药包扎。殷离轻轻道:“朱姊姊,你心里若还生气,就再刺我几剑,只是别不理我,和我说说他,你说完以后,大可一剑将我杀了。”


      朱九真道:“是么?你既然求死,干么不一听他死了,就立时相从于地下。”殷离道:“不错,我是这么想。可婆婆对我有大恩,我本打算服侍她老人家晚年,待婆婆百年之后再去陪他……我马上就要死了,死在爹爹手下,可他见了我,听说我惹你生气,说不定又要打我、骂我,咬得我鲜血淋漓。”朱九真道:“因此你想我一剑杀了你,他便不会对你生气?”殷离低头不语,朱九真又感可笑,又觉荒谬,冷冷道:“待我亲眼看过,若爹爹妈妈身子无恙,你还是乖乖等百年之后,再去和张无忌那小鬼相会罢。”



      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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