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叶All]无限梦工厂13-仙侠世界:北斗星(7)

发现电脑里还有半章存稿,索性扔上来

后半截片段灭文,实在懒得填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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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六  云上花



惟有门前镜湖水,春风不改旧时波。


蓝河重又踏上故乡土地时,心中影影绰绰浮起幼时先生教的一句诗来。挺好的,他想,我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。


蓝河少小离家,因亲近的族中长辈皆已过世,他这些年奔走忙碌,几番动念,也终未回乡一顾。今年借着论道大会的光重得返乡,只觉山水依旧,人事全非,竟让他感到说不出的局促陌生。不止是东街新搭了座戏台,西坊的老铁匠铺不见了,还因为这大街小巷的人……实在是多了些。


他没去过京城,听店里的客人讲,每逢上元节,从内城宫门到外城瓮门,数十里灯光不绝,那内城外城都扎有五六丈高的琉璃灯山,铺开百色灯花,四门皆搭起玲珑彩楼,安着崇光泛彩的大琉璃阁子,阁上走马灯挂得和天悬星河一般,灯壁上绘着可旋转的人物故事,栩栩如生。四下里各色灯品,耀眼生花:什么滚绣球、遍地金、一挂银、满堂红,什么双鱼灯、凤池灯、进架儿灯、钟馗捉鬼灯、和合二仙灯,什么玉兔拜月、金乌逐日、卿云拥蝠、喜鹊登梅、鲤鱼跃龙门……三街六市,更有数不尽的笙歌乐舞,看不完的杂耍百戏。上元之夜,不拘大家小户,男女老少皆出,正是满城笑语春如酒,灯月交辉引人醉,繁华热闹到了令人惶恐的境地。


如今见了这乡里光景,蓝河私心揣测,只怕比上元时节的京城也不遑多让。


他以前从不知道这里的女孩子这么多,她们原来是这样走路的,走路时腰肢原来是这样柔软的姿态,她们这样叽叽呱呱地说笑,眼睛闪亮,脸颊鲜嫩饱满如熟透的果实,漫着秋色般的红晕……绒花、茜草、雪柳、闹蛾儿,在云髻凤髻弯月髻上闹闹穣穣地盛开着,一群一群打扮各异的人簇拥着那些女孩子们,街道两旁观者如堵,指点的,赏叹的,调笑的,嘴里不干不净的,一时笑骂呵斥,娇声浪语,乱哄哄嚷做一团。


蓝河也挤在人群里踮着脚看,挤着钻进最里圈的人,多是些比他还要小的少年,这个年纪,越是俗气晃眼的艳丽,越是磨得他们心痒难挠。有的少年已经扯着还没变完声的公鸭嗓子唱起来:“一片枫叶两面啊红嘞,我要寻侬少年妹妹借几个五六啊嘞……”有个女孩子回头啐了一口,一众少年哄笑起来。


这些女孩子里面,有心上台打擂的恐怕一百个里也没有一个,倒是来凑趣看戏的多些。江湖浪急,青春苦短,本就忧多乐少,有这样一桩大热闹事自然是好的。至于满街聚集的乡民闲汉,市井游侠,他们不懂为什么热闹,只是为热闹而热闹着,倒也衬得场面格外好看。


说是论道大会,自不可能随便什么人都上去论,连杜明这种名门子弟,尚未领悟心域也上不得台。能让普通江湖人乐一乐的,便是外围扎起的诸多芦棚货摊,摊上卖的货物也不凡,有那名家打造的刀剑,失传已久的典籍,千金难觅的药材,乃至暗器,软甲,衣帽,首饰,酒具,连那讲述前代轶事的戏本子,美人名士的画像,四门六派共推的“兵器谱”,好事之人撰写的“群芳录”,耐心点也能在摊上找到。单是逛一逛这些来历神秘的摊位,多少小门派也不虚此行。


被围在一圈热闹中间的,是著名的“云台”。云台折桂,说的就是论道大会上夺魁。


蓝河远远地望那台,只觉像是看到了上元挂在宫门口的金丝楼子灯,说它像抛绣球招亲的彩楼吧,它比彩楼为高;说它像座镇地气的琉璃宝塔吧,它又比塔宽旷。最奇的是,台子四面若有云雾涌起,洁白如絮,台上风景一览无余,台脚台基却不可见,一道阶梯若隐若现。人走在梯子上,想必宛如步入云中。


他外行看个稀奇,已有那知晓内情的前辈宿老叮嘱门下弟子,莫要趁夜偷偷登台去玩。那云台整个笼罩在几大心域将触未触、对峙交织的力场下,只有展开自己的心域才能行走自如,否则踏上阶梯,就会跟滚地葫芦一样摔出去。


能否自行登上云台,本就是界定高手的一道门槛。


一旁有个中年汉子笑道:“这次他们却猜错了,斗神擂台招亲,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儿,有几个能凭自家本事登台?自然是放宽了。真卡得那么严,那十五个位子……”他指指台角一溜儿摆开的十五张描金画凤的绣椅,“可连一半都坐不满。”


“为什么会有十五个位子?”


“你想想,擂台战到最后,总不能几百上千个女子都想上去打就打罢,那岂不成了泼妇混闹?这打擂的有义斩山庄楼庄主的义妹,有烟雨楼的高足,有武林世家的小姐,堂堂千金和一群乡下丫头扭作一团,像样吗?听说连安乐王的郡主娘娘都要来,那叶秋真好福气。”


有人忍不住插嘴:“郡主娘娘娇生惯养,怎么竟也会武功?”


中年汉子一笑:“自然是不会的,可那又怎么样?位子早早的便给她留下了。实话告诉你,这十五个座位,一多半都是有主的,剩下几个才留给人争。你若没些名头本事,你家的闺女想上台还难哩!”


“这可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那人啧啧两声,“叶秋他知不知道?”


“他知道又怎的?许多事本也由不得他做主。”


一人轻轻地道:“十五个位子里,不知有没有‘叶下红’的一席之地?”


附近几人闻之色变,一个赶忙捂了他嘴,“嘘,这话可不能说。当今虽不像前朝那般道魔不两立,毕竟正邪有别。嘉世山庄操持这打擂的事,如何会给微草堂机会?”


“那微草堂岂能善罢甘休?”


捂他嘴之人摇了摇头:“这我可不清楚了,许是嘉世想迫那柳非以真功夫打上台去,她身份显赫不假,手上艺业可还胜不了苏、楚二女。”


“苏大小姐和楚楼主也要上台打擂?那……”


一人摇了摇头:“楚云秀自己就是一门之主,她去打擂,输了脸面无光,万一赢了,难道要叶秋入赘?他肯不肯是一回事,烟雨楼上上下下,如何能放心。”


另一人冷笑道:“你懂什么!楚云秀这个楼主的位置,坐得未必多稳,舒家姐妹和她不一个鼻孔出气,鲁奕宁和孙亮都被挤下去了,也就一个李华忠心不二。依我看,只要叶秋肯做援手,嫁了他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

“岂止是没什么不好——第一英雌配斗神,那也是珠联璧合,门当户对啊!”


“你这样说,又置苏大小姐于何地?”


那人讪笑道:“哎,他俩鸳盟不是早解了嘛!还别说,没准叶秋旧情难忘,苏大小姐一登台,天下红颜便都不在他眼里了。”


“我看啊,陶轩陶老板打的就是这个主意,借此让一双璧人破镜重圆,他嘉世也与叶秋重修旧好。以叶秋今日之势,与他交恶殊不明智。”


“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。嘉世纵想示好,叶秋不一定肯接,陶老板这一招叫以攻代守。”


有人好奇道:“怎么个以攻代守法?”


“一来,江湖上有流言说三年前叶苏婚约作废,是陶老板从中作梗,硬生生拆散一对璧人,这回嘉世派苏沐橙上去打擂,意思明明白白,流言不攻自破。”先前那人故作神秘地曲起一根手指,“二来,那叶秋若还念着旧情,哪怕不低头求娶苏沐橙,也不好当着苏大小姐的面,故意败给别家千金。陶老板这是恶心人呢,嘉世不好过,其他门派也休想如愿。”


言语不绝入耳,蓝河胸中莫名烦闷,索性学那些无赖少年,一双眼只往人群里层的车马上瞅。那些名门大派、公侯贵胄多将车驾仪仗直赶到云台脚下,好像这样就显得尊贵几分似的,小门小派的车马进不去内圈,只好停在外围。蓝河望见一辆车四角上悬着好大的金灿灿九层玲珑雕花的香薰球,又有一辆车通体玉色,盯久了眼都要花。这些精致的车驾皆是帘幕低垂,也不知帘子后面坐着的女孩儿是何等姿色。


哪怕她们一个个登了云台,一展身手,蓝河发现他还是没记住任何一个人的容貌。这一个裙拖六幅湘江水,那一个鬓耸巫山一段云,这一个罗衫上的茜色刺了人的眼,那一个秋香色百蝶穿花襦裙上的蝴蝶如要飞起来……那位安乐王的千金也款款走上台去,她用轻纱遮了脸,蓝河从下面仰着头,只望见她衣服上重叠繁复的锦绣文彩,像一大团金碧辉煌的雾气把她整个人包裹住了。在那种雾气笼罩下,没有一个人的面目是清楚的。


他看到初雪下来时从空积城客栈经过的几个女孩子的身影,她们有的想上台,却被人连讥带笑地拦了下来,有的上了台又被打下去,满脸苍白地离开。金香的爹催着女儿也登了台,他女儿倒是争气,一连战至第四轮,好几个少女被她一杆金枪扫了下来。她爹站在台下,一脸骄傲。


蓝河不忍地撇开头去,金香满额淌下的汗水将脂粉全冲花了,她面上再不复那霜林尽染般的少女羞色,青白中透着灰黄,牙关咬得半张脸都微微扭曲。他知道这怜意于她全然无用——在她而言,此时正是意气风发,也许还憧憬着那个人会留意到自己不让须眉的英姿。


“她使的是一路吞日枪法,可惜还未大成,就处处模仿苏沐橙的招式手法,画虎不成反类犬,我料她撑不过下一轮。”一个少年低声说。


蓝河扭头看他,见这少年腰间悬剑,衣履光鲜,想是哪家名门子弟。他自己武功粗浅,许多关窍看不出来,就向那少年询问。那少年倒也知无不言,两个人说了一会,果然金香败给了一个使鞭的鹅黄衫子的女孩儿,有人叫好,也有人惋惜。那鹅黄衫子的女孩儿又撑了两轮,义斩山庄的马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少女,那少年捅捅蓝河,道:“千叶仙子出场啦,这女孩儿只怕要被打下去。”


蓝河听那少年随口指点,千叶仙子钟叶离的四位义兄都到了,他们来嫁义妹,是因为义斩山庄终究根基尚浅,想以此打入前辈宿老的圈子;烟雨楼的舒家姐妹执意要上台打擂,因为她们新入烟雨便得高位,众人不服的太多,急需一个强援来压服同门……雷霆宗的戴妍琦也掺了一脚,以她功力,擂台折桂实在有些勉强,兴许是宗主肖时钦有意让她多历练,毕竟戴妍琦未悟心域秘法,本来轮不到她参加论道大会……


“你知道的还真多。”蓝河感慨道,一堆人名和门派名,塞得他脑子里嗡嗡的。


那少年笑笑:“我也是听师门长辈讲的。”


“足下高姓大名,师承何派?”


“不敢,轮回门杜明。你呢?”


蓝河脸一红:“我没门派。我们东家认识个蓝溪阁的外门弟子,我跟着他学了一点儿皮毛,强身健体而已,跟人动手是准输的。”


那少年杜明哦了一声,也并没露出轻视之色,两人年纪相若,谈谈说说甚是投契。这时一个妖娆些的女孩儿跃上台,两人正要评头论足一番,杜明忽然双目发直,怔怔地望着一个方向。蓝河顺着他视线看去,正见一双马车缓缓而来,打头那辆车辕上坐着一个女孩子,他眼前一眩,只觉先前登场的所有女孩儿都失了颜色,她们在台上舍生斗死,似乎也不及她驭马挥鞭的一个扬眉。


两辆马车黄檀为底,厢壁上也装饰了些文彩,在一众珠光宝气的车驾中却并不起眼。那女孩子经过他们身边,冲杜明微微一笑,杜明如梦初醒,对蓝河道:“是兴欣来了!”匆匆忙忙追了上去。


兴欣客栈新近崛起,声势正盛,蓝河也听说过不少传闻,不由得多瞧了几眼。眼见两辆车上下来七八个人,一个红衣如火的女子眼角斜挑,颇具风情,正拉着那驾车的女孩子的手说话,余下好几个都是年轻人,一个捧着截焦木的中年男子注意到他目光,回头龇牙一笑,蓝河赶紧把头转开。


陈果强作无事跟唐柔说话,内心焦虑如焚:苏沐橙在嘉世固然不顺,至少安全无虞,落到呼啸手里可不好说……她这两天反反复复想着这件事,夜里做了好几个噩梦,旁人宽慰都没用。


换了别家掌门,就算忧虑不安也不会表现在外,徒乱人心,但陈果不善掩饰,这老板又是半路出家,目前还是比较情绪化的。魏琛拍拍她肩膀,叹了口气:“现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,总归天下共论道,他呼啸不可能不来,到时再见机行事吧。”


到第三天上,云台上的争斗已趋白热化,十五张绣椅大半仍是空的——其中四成的椅子,它们的主人只象征性地坐了一坐,场中刀剑无眼,那些权势者们唯恐自家千金伤着。只有几个功底着实不错的女孩儿坐在椅子上观战。舒氏姐妹花上场时颇引了一番惊艳,她俩也不负期待,一直战到最后一轮,舒可怡抢到了一个位子,舒可欣却因一招之差,惜败给了义斩山庄的钟叶离。


舒可欣败阵时,人群中唏嘘叹息声一片,这对双胞姐妹表现极是抢眼,人又貌美可喜,不少人都盼她们能留在台上。义斩山庄与兴欣客栈交好,两家弟子坐得也极近,钟叶离只在绣椅上坐了片刻便回返,悄声对几位义兄和陈果道:“她有意让我的,那一指‘含烟指’偏了三分,没戳中我肋下穴道。”


陈果讶然道:“素昧平生,她为什么会让你?”


钟叶离道:“我也想不透呢,认真论起来,我的功夫还是逊了她半筹。二百招内,我能和她打个平手,再战下去后果难料。”


义斩山庄庄主楼冠宁笑了笑,开口道:“小妹,她哪是让你,你看那十五个位子,有一家占了两个的没有?”


陈果方才一时没拧过弯,楼冠宁这么一问,登时恍然,道:“啊,是了,倘若舒家姐妹都坐上去,她们恐怕便成了另几家的眼中钉。再说,烟雨楼是魔道宗门,你们义斩……”


钟叶离也明白过来,笑叹道:“我们义斩才立庄不久,又暂无心域传承,非道非魔,她这既是避其锋芒,也是为卖我一个人情。唉,亏我那一瞬还洋洋自得,竟以为自己进益了!”


楼冠宁笑道:“你能自己想通这些,确也能说是进益了。”


此时台下人越聚越多,那云台原先如湖心一痕,慢慢成了海中一粒,冬天的日头轻盈盈白惨惨的,照得这一水儿繁华如在画纸上一般。杜明心头忽生荒凉之感,近有人声鼎沸,远有万家人烟,他却仿佛置身另一个百鬼空行阵,那些叫好喝彩,鼓吹赞誉,不过是敲木头的空空声……十丈人间软红似一个巨大的心域把人裹住了,那么多、那么多鲜妍美好的生命,也抵不过这场荒芜……


“你不高兴?”唐柔问道。


杜明苦笑:“没有不高兴,呃,不是高不高兴的事,我说不上来……就是……我…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。”


话音刚落他就想叹气,这段时日下来,他和兴欣众人也混熟了,与唐柔说话已没有初时那么紧张,偏偏这几句话没头没脑,简直是不知所云。唐柔静静盯了会台上比斗,道:“我明白。我也有一样的感觉。”


杜明惊而抬头:她明白?她明白什么?唐柔淡淡笑了笑:“你也是头一次赶上论道大会吧,不去看热闹,也不和你的师兄弟们在一处?”


“轮回没有参与这次打擂,冯盟主发的话,要我们监场,就是镇场子。”杜明说,“我们门主这次是‘捉云手’之一,师兄弟很多也去当暗哨了。”


捉云手本是一门擒拿功,在论道大会上却另有一层意思,盖因每届大会前均要选出数名顶尖高手,各率一批门人结成数个心域大阵,起震慑全场之用,防有人在比斗中暗施阴招或辣手催命,这批人便被称作“捉云手”。


捉云手原本由各大一流宗派选出高手组成,今年却另辟蹊径,轮回整个宗门都当了那做壁上观的监场人,想也知道与冯宪君脱不开关系。杜明原本还气恼以周泽楷之惊才绝艳,因为一纸上命便与斗神之位无缘,太也不公,此刻看着唐柔的眼,他忽然就懂了:欲显超然地位,做朝廷伸向江湖的一只手,这独属于江湖人的荣耀就是他们争不起的。争不起,因为败不起。


从前不懂,现今懂了,以后有太多的事不可以做,太多皮肤般长合在身上的东西要一层层割舍,而懂的一刻,便是一腔热血开始冷下去的一刻。杜明只觉满嘴苦涩。


他看着唐柔的眼,对……还有她!看那眼中将起未起的一星火光的影子,才觉自己不是茕茕孑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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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云上花”之后还有两个章节,“天上星”与尾声“原上草”,然而懒癌发作……你懂得


片段1:


刘皓竟然隐瞒了修为!


陶轩面色铁青,在护卫扶持下向后飞退,那心域迅速蜿蜒,如黑雾笼城,如夜色蚀骨,一切都是锁闭的,一切都是混沌的……他只觉眼前一黑,目不视物,脚下一空,不知是踩到实地还是凭空悬浮,接着五音十二律与远近的脂粉香气、烟火气、金戈铁马气都离自己远去,人没有死,却像被掏得只剩个空壳。


真正的“暗无天日”,这是真正的暗无天日!


最后一缕视觉被剥夺的刹那,陶轩下意识向呼啸众簇拥的苏沐橙望去,她眼中空空,五感亦失,她身边唐昊疯了一样舞爪护住周身,试图平息五感不见的恐慌,再远处,兵刃破风之声大作,陷入黑暗惊慌失措的众人已自相残杀起来。

…………

片段2:


那是怎样一场缭乱的百花绽放?


整个云台原本便似被一朵大花笼罩,这大花蓦地再一放,一张,台下十丈的人群都被笼进了这明极媚极的心域里,仿佛是千万根骨头、千万个胸膛中那一寸寸生不平死不顺嘶吼着纵穿入云的心念,借着这场大热闹大寂寞的沃土,刺刺昂昂地开出花来。


张佳乐自空而坠时,眼睛却已合上了。


一天一地都是风响,人群潮水般的惊呼,空中不断绽放不断枯萎的花朵……他没有再听,也没有再看,他连浮空术都已无力维持,像一朵突然被撷下的花,随着那纷纷花雨从云台上落了下去。


云台之下,蓝河只觉魂魄都要逸出窍外, 脸上异样,伸手去抹,竟沾了一手冰冷的泪水。


他不知自己为何伤心,张佳乐或叶修,于他本只是个名字。可他又伤心伤得那样惨,有个念头隐隐浮上:别说不曾,就是今后,到死,在梦里,怕也再不会见到这样美的一场凋零了。


而拥抱过这样一场伤心,似乎也就成了值得骄傲的事。


片段3:


韩文清抖手一掀,黑色大氅如一片巨大的乌云,被狂风从身上掀落,露出底下素净如雪的白袍。霸图人人仿效,顷刻间满场素白,衣冠似雪,一道道惊愕无比的眼光,从台下四面八方向他们射了过去。


然而最为纯净的白,却流淌在韩文清的手掌间。


如新雪漫卷,纯白的火焰一道一道,自台心向台下,向人群,向四周封闭黑暗的空间焕发奔流,汹涌成澎湃的白色火河,冰冻成一整个冬季的漫天飞雪。其余心域触到这火河,便融化了,触到这雪花,便封冻住了,如此冰冷,又如此炽热,自叶修脚下至方圆数十丈的空间,无论台上台下,一切心域皆如滚汤泼雪,化归于无,这雪白的心域竟如此霸道!


“这……不是韩文清的心域啊……”魏琛目瞪口呆,隐隐起了不妙的预感。人群之中,许多年长些的侠士已站了起来,私语声如雷,扩大到了每一个角落。


“神圣之火!是张副宗主!他来了?”


“没有见到张副宗主啊!”


“明明就只有韩文清!我看得明白,没有别人!”


心域如相,相由心生,一个人若心境大改,心域或许也会变化,但一个人断无可能用出独属于其他人的心域,史书所载,这样的情况只可能是一人以毕生功力,将心域之力封印于他人身上,有且只有一次机会让心域重现……


……而这个人必然已不在人世。


苏沐橙睁开了眼睛,乍离黑暗又被抛入一片纯白,不适地眨着眼。一旦脱离了“暗无天日”的封禁,她轻轻便由呼啸众人的挟持中脱开身,遥望台中心的叶修。


叶修静静抬起一只手,仿佛接取雪花一般,接取了这片充斥天地的纯白。


心域第七层是个什么境界,除叶修外无人知晓,更难有人从他气色行止中看出端倪。再加上大家都对叶修怀有盲目的信心,机敏如喻文州,熟稔如陈果,都没察觉他身上带着这么重的伤。诸般心域先后夹攻之下,他虽未落败,却也不至于如此悠闲。而苏沐橙愕然看到,叶修的眼角竟似流下了泪,这泪的一湿,他身周紧绷如弦的领域竟忽然静了,那冰风雪流、刀光剑影都再伤不到他。


片段4:


星光泻地,白的白得古远宁静,月夜下铺开一层一层的白沙,紫的却紫得那样尊华矜贵……宛如星河倒卷北斗斜横,紫微星坠入尘世,返回天上前抖落了所有的光。


叶修在马上微微仰头,似乎望见了夜晚天星朗照下的水面,风吹起万千波光碎影,无数星辰倒映其间。是堪萨斯城外的星光吗?仿佛细草微风岸闪烁的点点萤火;是列屏群山上斜照梅林的星光吗?仿佛是天人脉脉的眼波。


那陇上月,那江上雨,那山上雪,那云上花,无数心域交织,一切静的动的都被带得流淌起来……星光将那天地山川中的诡谲涤荡洗去,诸般山奔海立,沙起雷行,都化作了天明水净,风止云停。


星河之下,叶修和喻文州缓缓策马而过。没有人出手拦阻他们,也没有人能拦阻他们。


王杰希来了。所有人都知道,他来了。


各路豪杰高士都迫不及待一展身手的时候,他没有来;天下人都以为他会来的时候,王杰希没有来。高英杰持着他的灭绝星尘惊艳全场,微草堂摆出那样震天撼地的大阵为他造势,他也不露上一面。


而当叶修缓缓退场,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离去的时候,他来了。


叶修毫无反应,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朝四周转上一下,是不是他也相信,王杰希一定会在此时现身,一定会为他出一次手?


倘若他真的相信,真的就敢将这点笃信当作凭恃,那叶修和王杰希,他们两人之间,又有过怎样的一段奇缘相知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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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是后文的零碎片段,就这些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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